我们更像两栖人,在城市和农村之间来回奔波

摘要:年轻时我们迫切地离开生养自己的农村,经历过失败也经历过奋斗,不断在城市和农村中游走,一脚踩在农村厌烦它的闭塞,一脚踏在城市忍受它的孤独。
——本文为“Citizen公众媒介技能课”的优秀结业作品

九十年初,高考失意的我怀着对未来的迷惘一头扎进滚滚的打工大潮中。那时的心情,与其说是去寻找未来,倒不如说是想逃离那生养自己的家乡和亲密无间的亲人。

初入社会,我对人性的复杂感到惶恐。我和一群同龄人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的事做,忙碌的生活让我们暂时忘记了落榜的伤痛,生存的现实也在不知不觉改变着自己。

那时的我们,在一家电子厂上班,看不到未来,为了生计,每天重复单调而枯燥的生活,承受着厂方无休止的加班,还要被本地人欺侮。

好在我们一同进厂的有几个同学,相互有个照应,遇到不公平的待遇和别人带恶意的挑衅时,我们也能一起还击。

记得有一次因为打水的事和几个块头大、说话尖刻的人起冲突了,双方打成一团,最后,还是几位四川姐妹劝架才平息了风波。

这件事后,我和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霞意识到这不是我们久留的地方,靠体力吃饭的活不太适合初入社会的我们,霞先行离厂回家,我则留厂边打工边寻找新的生活。

一开始我希望写作改变命运

我报了当时广州的写作培训班,好像是《少男少女》杂志社主办的。我的爱好很主流,希望通过写作改变命运。我把工作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阅读和写作中,动力很足。

那时老师批改作业都是书信交流:老师用信封邮寄资料,我看完资料再完成作业用信封寄给老师,老师改完作业再寄过来。这样一来一去,也要一段时间,尽管我当时工作的地方(惠州)离广州并不远。

那段时间里我最盼望收到老师的来信,看到老师用红笔对文章进行修改,心情是愉悦的。老师也会分享他的经历鼓励我,说他也有当工人穷写诗的日子,尽管他现在已是一家电视台的编剧了。

第一次逃离因病痛失败收场

原以为那样的日子会平静地走下去,一边工作一边学写作虽然辛苦却让人很兴奋。命运总是会捉弄人,来广州时我的手指关节开始疼,感觉能坚持我也就不以为然。学习不到两个月时间,手指关节痛更厉害了,疼痛已经从手指延伸到背,到了无法坚持上班的地步。

看了几家医院,吃药也没效果,本想坚持到培训课结束后再回去,在几次求医未果情况下我想回家做个彻底治疗,等好后再来。

当时室友诚心挽留我,和我同床睡的是一个邵阳妹子,以为我是受凉引起的疼痛,连夜为我赶织毛衣,有几次半夜醒来,看见她在微弱的灯光下光着膀子为我织毛衣,而四周是熟睡的姐妹们,这个画面定格在我脑海里,我常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想起。

病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回到老家,病情急剧发展,全身发痛,辗转几家医院,也没见好转,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广州那边还没上完的培训课、翘首以盼的姐妹,这些我都不敢多想,我知道一时半会去不了广州了。

那时的我已经陷入了绝望,看病途中还遇到过几个信口开河的医生,不顾病人感受,把你说得想死的心都有!可我不甘心,现在想起来,正是那份不甘命运的苦让我侥幸活了下来。

慢慢地,我平静地接受了一切。两年后,我被确诊为类风湿关节炎。

都说时间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真的再准确不过了,我也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渐渐走了出来。

在那个闭塞而平静的小山村,我又拿起了笔,在手不痛的时候,开始书写我最初的梦想、写小伙伴们,把我不能实现的梦写进文字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忘记痛苦,才能看到我生命里一点微弱的阳光。

二十几岁正值妙龄,我不敢恋爱,怕受到伤害,我像蚕吐丝一样包茧自己,别人只看到我坚硬的外壳,却不知我内心已滴血成冰。第一次逃离农村就这样绝望的失败了。

在城市里无根漂泊

我本以为会在这个小山村呆一辈子,可能我的“以为”就是用来打破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他了解我的情况后,让我在就近的学校代课,就这样,我成了一名代课教师。

我一边拼命地吃药维持身体现状,一边努力地教好学生,学生的天真烂漫让我暂时忘记身体的病痛,和孩子打交道多了,我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由于晨僵严重,我每天坚持早起一个小时锻炼身体,我不得不赶在学生来校前恢复到常人状态。

就在这两年,我的原生家庭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四十出头的母亲突然去世,父亲另组家庭,一夜之间,家散了。

父亲重组的家庭和我们格格不入,我内心的惶恐也到了极致,惊恐之中,我像农村绝大多数女孩子一样,选择通过结婚逃离原生家庭。

一年后,小孩出生,我也不能代课了。为了给孩子创造好一点环境,我和老公又背井离乡,再一次奔向城市。

在老公朋友的帮助下,我从最初的销售做起,用农村人的诚实和勤奋,慢慢得到了客户的信任,转眼快二十年了,孩子已上大学,老公从开始帮人做到现在自己做,我们在城里也置了房和车,表面上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似乎把最初进城的梦想也实现了。

可随着年龄越大,那种无根的漂泊感常常会在某个午夜或黄昏漂上来。

像候鸟一样在城市和乡村间迁徙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当时和我同去广州的霞,她成家后在广州经过一翻打拼,活成了我们当中的成功人士。

现在她有几家加工包厂,在广州和内地置有多处房产,是个晚年生活靠租金都可活得相当体面的人,可她却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

霞花百万在老家建了别墅,今年因为疫情,呆在老家的霞不时地用图片告诉大家,她在老家多安逸,他们轻松地享受了一段自由时光。

用霞的话讲,这是她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乡村的美好。

像一个在外玩累的孩子躺在了妈妈的怀里,踏踏实实地感受着亲情,感受着乡村的宁静,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乡村的变化:路修好了,家家户户都有水泥路通到门口;大多数家庭都添置了小车,建起了小洋房,有自己的小园子,可以像城里人一样养花、养鱼;比城里人地方更宽敞,时间更自由,自种自养的食材更健康。

我想,这也是很多人虽然已经在城里买房,还想回乡村养老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亲情,农村还有年迈的父母和久违的乡情在等着他们,盼他们回家。

还想说一下我的老乡兰兰夫妇,兰兰老公是一个手艺人,这几年由于房地产高速发展,装修行业生意火爆,兰兰老公人聪明又勤快,风里来雨里去,一身灰尘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名声越做越大,有了自己的装修团队。

几年下来,兰兰夫妇赚到了车和房,把孩子接到城里读书,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兰兰没事时去打打临工,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幸福。

只是兰兰一家像候鸟一样,在每年的春节都要来个大迁移。由于老家已经没有老人,进出一把锁,春节出门前把所有的行李带回长沙的家,而春节回老家时又把洗好的被套床单带回去,有时中秋也这样,但兰兰和老公乐此不疲。

今年疫情,兰兰一家在老家呆了两个月,把多年的老房子翻修了一下,整理了菜园子。没事的时候兰兰老公就在池塘里钓钓鱼,兰兰在菜园里扯扯草,看着鲜嫩的菜秧子。

兰兰说要不是孩子要上学,真想再呆两个月,每天睡到自然醒,没事到邻居家串串门,这些在农村很平常的事,兰兰说她也有很多年没享受过了。

她说等她大儿子结婚了,小儿子上大学了,她就回农村,这些年在城市她和老公都买了养老保险,到时那份小小的保障应该可以支撑她和老公踏踏实实地过晚年生活,只是现在还要辛苦几年。

久飞的鸟儿,终于到家了

今年的疫情让我和老公也有了新的打算,老公想回老家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其实,老公成年后在家呆的时间并不多,当初像逃离什么一样逃离家乡,是对新生活的向往也好,是对贫穷落后的乡村的背叛也好,我们都把自己大部分美好的年华献给了城市。城市生活的繁华也吸引着年轻的我们,我们在这里打拼,也实现了自己小小的愿望。

而随着年龄渐渐变大,我们又开始向往宁静而安适的生活,我们吃城里人没有吃过的苦,过着没有保障的生活,只有靠自己的双手不停地劳作,一刻也不能停下来,才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

我们不靠命不靠天,靠自己的勤劳和坚持,安顿下来了,也有了城里人的生活,却没有城里人的优越感。

我们大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城市边缘人,始终不能完全融入到城市之中。在城市里想乡村的那个老家,在老家呆久了也会想城里的家--毕竟也在这奋斗了几十年。

我们更像两栖人,在城市和农村之间两头奔波,而终有一天,我们将会回到农村,只是这一次回归,不再是第一次的逃离,而是一次踏踏实实的心灵回归。

我们用青春和汗水为自己的人生拼搏过,奋斗过,也实现了些许价值,然后像久飞的鸟儿终于到家了。

随着年龄变化,我们也在适时地调整心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让自己活得惬意而舒畅。

我还想起年轻时的梦想,是不是也可练练笔,在开满鲜花的小园子里,在阳光暖暖的午后,放一张小桌,沏一壶茶,和心爱的人一起,继写我年轻的梦想!

Citizen公众媒介技能活动发起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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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传播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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