栢林基金｜我们的跨性别社群正在经历的至暗时刻
2018年8月14日，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的网站上刊登了一篇题为《跨性别群体诸多权益应得到广泛关注》的文章，文章中如是说：“我们发现一些父母试图或强迫将其子女送入心理咨询机构进行强制扭转治疗，以解决子女不符合原生性别认同和/或性取向的问题……根据宪法尊重和保障人权的规定，我们希望国家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发文，禁止任何机构和个人对跨性别者的强制矫治，禁止心理咨询师损害所有性少数群体的人格尊严。”
但其实时至今日，针对跨性别者个人的强制扭转治疗依然层出不穷。
强制扭转治疗是一种假借医学和道德的旗号，违背个体意愿的、采取极端措施和非人道手段强制改变一个人的性倾向或性别认同的行为。常见的方式有：厌恶疗法、电击、人身控制、殴打、辱骂、孤立、精神控制等等。强制扭转治疗不仅无效，而且危害巨大。对跨性别个体来说，这样非人道的手段极容易引起ta们内在的痛苦，包括对自我的排斥，包括外界的压力带来的伤痛，这都极容易引起跨性别者产生抑郁、焦虑等症状，并最终导致个体的自杀。对跨性别家庭来说，强制扭转治疗只会将家庭双方彻底撕裂，创造难以弥合的伤口，从而跨性别的子女从此再也无法信任自己的家长，甚至产生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北京同志中心跨性别部门曾邀请强制扭转治疗的亲历者猹小丽为跨性别者的家长们分享ta的遭遇，因为不被父母接受跨性别的身份，小丽即使在拼命呼救，剧烈抗争的情况下，仍然被父母送入湖南英高特励志教育学校，并在这所学校遭遇了强制剃头、毒打等非人的对待……
2020年，由于年初爆发的新冠疫情，许多跨性别者被迫滞留在原生家庭中，长时间的和家人相处过程中，不少跨性别伙伴的药物、内衣等物品被父母发现，又由此被迫出柜，有由此被送入强制扭转的医院、学校或其它场所。
在已经被媒体广为报道的案例中，跨性别社群内尤为震动的烤鱼和可橙的案子，北京同志中心也作为参与方之一，赶往一线参与了一部分的工作。例如依靠北京同志中心现有且有限的资源，我们有志愿者前往第一线和案主的家人或当地派出所的警官进行沟通，也帮忙联系当地的社群伙伴和律师赶往现场，同时寻找媒体报道的支持等。但不得不说的是，整个过程可谓是困难重重，其中最大的一个阻碍莫过于我们不能证明和案主的有效关系，警方会认定我们的志愿者与案主非亲非故，从而信任跨性别者的家长，拒绝立案以及透露相关信息。纵使我们的两位案主均已成年，且都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无济于事……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明显的感受到，地方派出所的警官对跨性别、对基于性别的认同的家庭暴力和扭转治疗的认知是相当有限的，他们也很难在跨性别者被强制送往扭转治疗的场所的时候，或遭遇家暴的时候，为跨性别者提供正当且有力的来自于公权力的支持。
此时亲权就显得过于强大，北京同志中心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共同发布的《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研报告》显示：1640位可能或确定被父母或监护人知道跨性别身份的受访者中，仅6位未遭受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被拘禁，被殴打，被掐断学费，被逐出家门，被送往强制扭转治疗的场所，对整个跨性别社群来说，是常有的事。
我们认为，发生上述的情况，一方面是我们整个社会文化对于性别气质的刻板印象，另外一方面也是我们在各个领域都缺乏相关的规定来禁止类似的行为。2019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修订版（ICD-11）》，在这一版的国际疾病分类中，“跨性别”相关的描述彻底从精神疾病的分类中去除，跨性别不再应当被当作一种精神疾病来看待。紧随其后，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其官网发布了一则通知，要求下属医疗机构全面推行ICD-11的使用。
可是，正当我们跨性别社群都充满着希望等待ICD-11在中国全面落实的一天——即中国实现跨性别去精神疾病化到来的时候，2020年11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又发布了《精神障碍诊疗规范（2020）》，在这个规范当中，跨性别依然被描述为一种精神疾病即“易性症”，并且提出了一些“治疗”方式。这显然与前文提到的卫健委全面推广ICD—11的相关内容是相违背的。
同时也意味着跨性别还要带着这样的“病耻感”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活；由于跨性别没有实现去精神疾病化，基于跨性别者的各类歧视、暴力与强制扭转治疗，还将深深的伤害着跨性别社群……
但北京同志中心不会放弃，团结在跨性别社群周围的友善医生们也不会放弃，跨性别社群也绝不会就此被轻易的打倒！
在2020年11月22日举办的第四届跨性别医疗论坛中，我们不仅有来自新的3个城市的5名医生参会，并且也讨论出一定的行动纲领，希望在医疗体系内部，为跨性别社群多多发声，改变跨性别医疗资源紧缺的现状，去除体系内施加在跨性别社群身上的污名与歧视。
同样的论坛，北京同志中心还将联合全国其它公益组织以及社群伙伴们一起，和跨性别公益行动者一起做，和友善律师们一起做，和友善心理咨询师们一起做，和友善专家学者一起做，和友善人大代表一起做，和友善媒体从业者一起做……
我们相信纵然前路崎岖，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终有拨开云雾见光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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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也愿中国的青年们，摆脱冷气，发声的发声，做事的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