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干部，能否为失独家庭撑起一片天——NGOCN
文章作者：韩青
文章来源：公益大爆炸
说到计生干部，人们想到的往往是罚款，但这位计生干部，管的却是发钱。
她就是安徽五河县城关镇的计生干部乔研。乔研现年43岁，本职工作是负责计生人口专项基金的发放，业余她还兼任五河义工联合会会项目策划人，组织志愿者慰问城关镇的失独家庭。
2016年元旦期间，她们组织了一场新年联欢会，大家一块唱歌、跳舞、表演乐器，现场共有二十多位失独老人和志愿者参加。
一年多来，每到节假日，乔研都会组织志愿者陪这些失独家庭一起度过。有时是做集体活动，有时是去家中走访，每月都会做电话随访。
2016年元旦，乔研和志愿者为失独家庭举办新年联欢会
这几年来，失独家庭正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社科院的调查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中国的失独家庭户数已超过一百万，而且以7.6万户的速度逐年新增。这些家庭，当年响应国家的号召“只生一个好”，当仅有的孩子因疾病、事故等意外离世后，父母往往会陷入悲痛中难以自拔。学者易富贤、杨支柱等人估计，失独家庭的户数未来可能达到上千万。
乔研在计生岗位上工作了五年，对失独家庭非常熟悉。根据她们的调查统计，五河县失独家庭有四十多户，八十来人，其中城关镇有13户，涉及到24人，且有逐年上升的趋势，所有失独家庭面临的最大困难几乎都是养老和心理问题。
乔研说，孩子去世后，这些家庭顿时失去生机。失独父母往往不愿意出门，排斥各种类型的集体活动和娱乐节目。即便他们上门邀请，也没什么人愿意参加。一位父亲说，自从孩子离世后，家里的电视机再没开过。真的如失独父母代表笛妈对法制晚报记者所说，“这种痛是融进血液里的，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安慰，只能自己扛着，我和老伴儿愿意用自己的两条命去换孩子活着”。
乔研和志愿者慰问失独家庭
相较农村失独家庭，城镇的失独父母虽然多有稳定收入，但他们都一样面临养老问题，“将来不能动的时候，谁来管他，谁来为他负责？”虽然县里各乡镇都有敬老院，但还没有人愿意搬进去，他们更希望选择居家养老的方式，但目前国家对这方面的支持机制还有待完善。
另外就是贫困问题。失独父母渐渐老去，一场大病，就会让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农村失独家庭更是如此。因病失独的家庭，甚至还背负着巨额债务，难以偿清。
这些困难，压得失独父母喘不过气来，于是有人开始发声。2012年6月5日，2400多名失独父母联名向当时的国家计生委递交了《关于要求给予失独父母国家补偿的申请》。2014年4月21日，来自全国各地的240余名失独父母代表再次进京提出申请。
他们虽然没有申请到补偿，但国家的专项补助开始大幅增加。2007年8月，中国正式出台计划生育家庭特别扶助制度，在十省份试行，2008年在全国实施。扶助金标准是每人每月不低于80元（伤残）或100元（死亡），女方年满49周岁后夫妻双方可以领取。2012年提高到不低于110元（伤残）、135元（死亡），2013年又提高到城镇每人每月270元、340元，农村150元、170元。
志愿者带失独老人做体检
乔研的工作就是负责失独家庭扶助金的发放。她说这一资金是由中央、省、县三级财政共同支持，每年五月下旬发放，直接打到个人银行卡上。各地区因为经济状况不同，标准可能略有差异。五河县现在的标准到了每人每年四千多块，县里还承诺以每年六百元的幅度增加，境况好了许多，而她刚干计生的时候，每个家庭才发一千多块钱。去年城关镇向上申报了14人，都已发放完成，2016年又将有20位失独对象会领取特别扶助金。
不过在她看来，这些补助仍是杯水车薪，但也只能申请到这些了。考取心理咨询师和社工师后，她想能不能为这些失独家庭再做些什么。2014年秋，她加入五河县义工联合会，在传统的助学助残助困之外，发起扶助失独家庭的项目。
他们把聚焦点放在缓解失独父母的心理痛苦上，“他们的生活虽然不太好，但是精神更缺乏”。主要工作是陪失独父母散心，聊天，送一些慰问品，带他们每年去做一次体检。
聊天听上去简单，但其实很讲技巧，最主要的是用心倾听，“不要提及失独，他们哭的时候就让他们哭，递上纸巾就好了，不要说你不要哭了之类。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在的时候。”有一位母亲的独生子因抑郁症跳楼身亡，她说他宁愿每天辛苦地侍候着她的孩子，她也不愿意让他这样惨烈地离去。
一些义工也加入进来，他们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商贩、老板，还有一个每天在菜市场洗杀鸡鸭的女士，每次活动都踊跃地参与。这些义工年龄最大的六十来岁，最小的也有四十岁，“大家都非常热心，出钱出力”。去之前，乔研会给她们做一些陪伴的培训，但“我们这些志愿者都很棒，不教都会”。
两位失独父母，也成为机构的志愿者一块走访
去年夏天，乔研成功申请到安徽益和“和平台项目”的支持。该项目由正荣基金会、敦和基金会与南都基金会联合发起，旨在联合区域平台型组织，共同支持草根公益组织的发展。此次安徽申请成功的六家草根机构，除了能在行政和活动上得到资金支持，安徽益和还为他们做了团队建设培训、人事制度和项目梳理、一对一咨询、各种能力建设等，重点做了三期传播能力培训和四期立本协力营。
安徽益和的项目主管张蒙表示，乔研团队之所以能打动他们，一是地域，安徽五河县比较偏远，五河义工联会虽然在当地做了十几年，但因外部交流较少，经验和能力上仍存在欠缺，二是稀缺，安徽本地的公益组织关注失独群体的很少，三是乔研个人有很强的公益意愿和行动力，还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恰好乔研本人是计生干部，熟悉失独群体，有热情和决心坚持做下去，这也深深感染到他们，所以决定对乔研的团队进行重点支持。
根据乔研团队年龄较大、外部资源匮乏的现状，安徽益和在新媒体使用、项目书撰写等方面开展了针对性培训。这样的外部支持，对五河义工联合会和乔研本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之前内部资金全靠圈内自筹，甚至个人倒贴。
通过这些培训，乔研学会了如何使用微博、如何众筹等，也以此为失独家庭筹得了部分资金。“这样的培训对个人和团队都有提升。参加完益和的立本协力营之后，发现回来后更容易找到愿意一起做事的伙伴，不再觉得那么孤单。还有比如我以前不喜欢把自己的微信朋友圈、QQ空间开放的，但现在觉得，我需要别人了解我在做什么，别人才有可能向我提供支持。”乔研说。
失独群体的改变也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最让乔研开心的，是两位失独父母也成为志愿者。还有一位失独父亲是残障人士，他说希望自己也能回报社会，愿意在生命结束的时候，把有用的器官全部捐献出来。
乔研为失独家庭所做的工作也得到五河县计生委的认可，但是现在还是面临一些困难，没有资金支持，没有专职人员，也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她只能借工作之便或加班加点去走访探望。
除了关注失独父母的心理问题，乔研也希望国家早日出台政策，探索并解决失独家庭的养老问题。这不仅仅涉及那些不幸遭到意外伤害的独生子女家庭，还关系到当今中国所有的独生子女家庭，乃至中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