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的大树上,找到属于你的枝干 ——“桥畔计划”交流会侧记

作者:刘海英 | 来源:中国发展简报2012年冬季刊

“麦田计划”为什么用橙色做主打色调?
大名鼎鼎的南都公益基金会核心产品有几个?
“一公斤盒子”的市场反馈流程是怎么设计的?
  这些并没有贴着理想、关怀等字眼的讨论,出现在正荣公益资助、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主办的“桥畔计划”教育公益组织支持平台中期交流会上。但别以为这是一个同行相逢海阔天空的漫谈会,综观三天的讨论,以梁晓燕的“问题树”为出发点,围绕机构品牌、产品设计、领导人管理半径等NGO运营问题展开了很多务实的讨论。尽管主持人杨国琼说,这不是一个很正式的会议,但是议程设计得很严密。
会议于10月15日~17日在南昌召开。“桥畔计划”旨在为初创期的教育公益组织提供基础支持,搭建共同学习和交流的平台。主办方解释的桥畔寓意是,西部阳光基金会站在“桥边”,“伸一把手”扶持一下.让更多的机构能够“过桥”。

解剖麻雀:如何设计项目回应问题
会议的主题强调陪伴,帮助大家梳理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及经验;为问题找到一些可能的解决思路;以及对未来如何与其他组织合作有更清晰的认识.甚至在最后一天,会议还促成了一些交流与合作的具体行动方案。
第一天,在简短的各种讲话和致辞之后,5家机构分别讲述了他们各自的项目。几乎每个人几分钟的讲述后,都会有5~8次提问,讨论的时间数倍于讲述时间。提问者除了教育类组织,还有5家基金会。
南宁市同心源社区工作服务中心(以下简称“同心源”)是一家2012年7月份才正式在民政局注册的从事社区儿童服务的机构。同心源的一个服务点设在南宁市最大的一个城中村,这里时有拐卖流动儿童事件发生。负责人秦发源先以个案开始介绍,讲述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如何得到中心的帮助,引出他的工作开展方式和工作内容,如,以支教的方式进入学校,开展安全课程;通过家访对社会所有了解;开展“陪伴计划”;帮助儿童解决离家出走等突发事件;在社区以服务中心为据点,开展“一篮子”社区服务工作;同时辐射到更多的儿童阅读和社区工作;联结更多外部资源并引入社区。互相关联但又各有侧重的工作内容在短短的5分钟内列举出六、七个。
刚讲完,南都基金会的林红提问:目前遇到的困难和挑战有哪些?
赠与亚洲的蒋艺问:社区最基本的需求?机构核心的服务能力和优势?社区服务依托于志愿者的参与,志愿者的传承、志愿者的专业性怎么样?
在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对单个机构解剖的时候,主持人杨国琼将发言拉回到最初的意图上。她说:“拿出这个项目做讨论,是为了要讨论项目设计过程如何进行,怎么设计项目才能回应自己的问题?”
随后,新一轮的提问继续。社会资源研究所的李志艳问:这些服务哪个是优先的?哪些是你人力、资源投入最多的?
秦发源答:儿童阅读推广是优先考虑的。先以“图书馆”吸引学生的参与,之后提升专业性,提升阅读品质;再推广开展社区服务。
立人图书馆的李英强说:这些核心阅读项目是很难拿到资助的。如果资源筹措向本地化的方向走,你要有些其他收费项目的尝试。
有人说:如果不是蒋艺问,你的特点在你的幻灯片体现不出来。几分钟里说了太多不必要的信息。
正荣集团郭美娃评价:从阅读切入是很好的,但是你的幻灯演示中没有体现你的思路和策略,如需要多少资助,做什么样的工作?
梁晓燕说,假设是在向资助方在陈述,你从孩子的案例进入是对的,但需要考虑如何凸显向资助方陈述的信息;如这个社区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特点呢?第二,孩子受伤害很多,这个应该是你的重要的切入口,突出“拐卖现象频繁,儿童庇护”,弱化图书项目;筹款从儿童庇护中心走,这些打动资助方的可能性大。图书项目则可以依托于儿童庇护中心进行。
多方会诊让初创期的组织很受用。在场的“常坤的家”李雪敏说,在项目展示与点评环节很能体会到项目推介思维逻辑与陈述方式的重要性。当有机会申请项目时,这次会议学到的经验,将会有关键的帮助。

NGO运营模式
社会资源研究所所长李志艳分享了最新研究成果《运营NGO的思维》。他认为,NGO面对的问题可能主要是资源困境、人才流失、依附式发展、自认为是弱者。
产品的概念是以往少被提及的。他强调,定位一个机构的产品与服务及机构的核心优势,对于整合资源、解决社会问题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产品是可重复的价值载体,机构的产品不能太多,要控制创造“新产品”的欲望,建议不要超过三个产品。南都的产品和项目目前只有2~3个。像南都这么多的资源、这么好的人力,才有这几个产品,何况草根组织?
李志艳提醒:在设计新产品的时候,就要想到卖给谁?能给服务对象带给什么样的变化?第二天世界咖啡馆模式的小组讨论中,新产品的研发讨论以多背一公斤的“1kg盒子”为例,讨论了产品研发与市场反馈的流程是如何进行的。基于乡村学校缺乏音、体、美教育的需求,以此为切入,多背一公斤团队研发了1kg盒子产品。例如美术盒子里有剪刀、折纸等工具型内容;学校老师可以免费申请使用。但使用过程中发现问题,如学校老师、志愿者不太会使用;随后机构团队与教师、志愿者共同研发2.0版本,以硬件为载体,增加活动卡片,和硬件打包一起提供给用户。
产品设计的成功之处一是提炼的能力,能发现问题核心;二是发现需求,直接回应和解决需求是一种思路和创意;三是引入共同设计的概念,邀请服务对象、同行等共同参与;更难得的是快速的市场反馈机制。
林红点评时说,这个产品设计得益于安猪以前做IT的经历。而共同设计的概念在设计界开始慢慢流行,和以前自己设计不一样的是,现在可以请服务对象、利益相关方一起设计这个产品,这个过程会有很多创意出来。市场是商业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在这个案例里,盒子的使用情况通过网络交流平台快速得到(市场)反馈。这个反馈机制在其他产品或者领域中怎么做到快速有效?还是一个未完成的讨论。
NGO多大规模适合?梁晓燕早年创办天下溪的时候,曾经和当时的负责人郝冰讨论,如果未来天下溪的项目超过7个就分出去。因为太大规模的机构,超过现在领导人的管理半径。NGO的领导来源主要是三种人:一是自由职业者或自主性较强的专业人士,如教师、记者都属于自主性较强的专业人士,其他还有设计师,律师等,可能是专业人士,也可能是自由职业者;第二部分是大学刚毕业的从业者,第三是那些有过很好的职业经历,到了50多岁进入公益领域。大部分机构初创时期核心人员都不是做管理的。这就决定了NGO做大与否,不是主观的选择,而是一个现实的选择。一家教育组织随即印证了这个提法。这家机构在2010年的时候扩张增加到30~40人,但超出了管理者的管理能力,于是2011年瘦身成为10人以内的小机构。
年轻的公益组织负责人们对未来的公益领导人的脸谱是:有充足的时间、衣食无忧、丰富的商场实战的经验、投身公益的意愿。反对的意见也随之而来:“这样的话,公益慈善圈子,不就是精英化,贵族化?”这个脸谱让人看到新一代公益人的务实,跨界交流的影响和融合。
在后来的小组讨论中,关于学习和成长的路径,和老一代NGO人不同的是,他们特别强调,80%的学习应是学习跨界经验。广州满天星是一家才正式注册一年的公益组织,但是很多工作已经系统化。满天星有内部学习和培训计划,每个全职员工配备一位导师,员工每个月向导师汇报。负责人梁海光说,自己的导师给了很多管理上的经验。每人每年有1500元经费到外部学习,内部学习具体到怎么利用EXCEL,关于页眉页脚怎么用,邮件怎么用得高效且不丢掉一封邮件?看似小儿科的ABC,但事实上做好不容易,即使在大的公益组织,也会请公关公司来讲这些职业基本技能。
更让在座的同行对这个才成立一年的组织刮目相看的是他们的CIS系统(企业形象识别系统,Corporate Identity System) 。无论是T恤还是笔记本宣传页,满天星都设计成蓝黄两色。讨论中谈到麦田计划的颜色最初为什么是橘色的?因为橘色温暖和醒目。当然CIS远不止颜色这么简单。会上有一位记者做协作者,提问在场的人:北京富平学校是干什么的?从此引发大家关注机构的识别系统的重要性。

问题树:在全局找到自己的切入点
这样解剖麻雀式的对具体操作的讨论,对厘清机构的思路定有裨益,但西部阳光不会仅仅召开一个运营技能的研讨会。随后梁晓燕的问题树分析,让大家看到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上,如何找到自己落脚的枝干。
在梁晓燕看来,教育不仅存在于学校和课堂。教育公益组织可以有很多工作角度,工作领域无限宽广。但关键是,你的“菜”在哪里?那么,民间组织可以进入哪些领域?做哪些工作更有效?
2008年梁晓燕来到西部阳光。之前的2007年她在西部支教一年,这一年让她对农村教育的整体情况和症结有了充分的了解,我们看到她演示的问题树上列出的问题,如营养缺失、智力发育迟缓;学前教育缺失,基础教育人才生存艰难;留守儿童众多,儿童成长缺少关爱与引导;学校管理不顾及学生多样化的需求,教师职业素质不高等等。
找到“有效解决问题的方式”,首先要熟悉问题树。项目是从问题的分析中产生的,每一个项目不是孤立的。在充分分析自身的能力和局限基础上,了解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是如何解决“农村教育问题”的,以及与其他项目是如何衔接的。
学前教育是西部阳光的重点项目。但是在没有“问题树”的宏观视角之前,并没有和教育生态链相结合;一旦西部阳光思考改善贫困地区产业链的时候,学前教育的作用就清晰了:它用以解决学生入学之前的三个问题,1)孩子的3~6岁是智力开发的关键时期,2)学前教育如果不符合儿童成长规律,则学前班是破坏性的,3)学前教育有很多资源、很多机构在做,虽然西部阳光不是做学前教育的,但是它可以整合资源来做。从2009年开始将学前教育纳入教育生态链中,如今在某个西部试点县受益的孩子有2000人左右。
2011年底的教育公益组织年会强调生态链条、业内分工和协作。这次看到问题树,才明白每个组织如果不是在教育的边缘地带工作,要进入到教育主体中去,那一定是要以专业技能回应教育的问题,找到自己的落脚点。